来到土库曼斯坦,发现其国旗和国徽上均有五个扁圆形花纹图案。经人指点得知,这两组样式相似的图案,原是这个国家生产的传统地毯的标志。世界上盛产地毯的国家不少,但将地毯作为国家符号印制到象征国家主权和民族尊严的国旗和国徽上,全世界却只有土库曼斯坦一国。
土库曼斯坦的国旗和国徽是这个国家在1991年脱离苏联获得独立后制定的。国旗的底色是一片翠绿,中上方有一弯新月揽着五个同样大小的五角星,左侧从上到下整齐地排列着五块花纹地毯的图案。这个新兴国家的绝大多数人口信仰伊斯兰教,绿色和新月代表和平与希望。五个五角星代表这个国家由五个地区组成。国徽的设计比国旗复杂,整体是两个正方形相互交叠形成的八角形图案。图案的中心是三个同心圆,外圆上除同国旗一样有新月揽星的标志外,尚有两束麦穗和七个棉铃,表示这个国家盛产小麦和棉花。内圆上是一匹昂首站立的阿哈尔捷金良种宝马,这一土库曼斯坦特产的纯种马是民族信心和骄傲的象征。中圆上是五块色彩艳丽的地毯图案。国旗与国徽的显要位置均标以地毯,不但表明地毯是这个国家的特殊产品,而且表明地毯在土库曼人心目中占据有多么重要的地位。
世界上的地毯最早产于何时何地,很难说得清楚。一般认为,从中国西北、蒙古到土库曼、伊朗和阿富汗是世界上最早出现的一个“地毯带”。这个地带生活的大多为游牧或半游牧民族,土库曼人是其中的一支。他们起源于被称为乌古思人的突厥语部族,后吸收和同化其他诸多部族,逐渐形成土库曼民族。这个民族聚居的地区,百分之八十以上为沙漠,宝马、猎枪和地毯被视为“民族之三宝”。考古发现证实,早在公元前6世纪,土库曼人就开始编织地毯。在马拉克丹地区出土的文物中,除残缺不全的地毯织品外,还发现有编织地毯的多种工具。当时,拜火教流行于包括土库曼斯坦在内的中亚地区,其形成于公元前4世纪的经典《阿维斯陀》,就提到这一地区出产地毯。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的著作也提到这个问题。公元八九世纪之后在西亚出现的《天方夜谭》,10世纪波斯诗人菲尔多西的著名诗作《列王纪》,也都多次提到地毯。有学者认为,这两部著作提到的地毯,虽主要是波斯地毯,但也不排除是经波斯人或阿拉伯人之手传入的土库曼地毯。一些土库曼中世纪作家在其作品中对地毯的编织有较多的描述,成为土库曼地毯存在的确证。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在其旅行记中赞扬,土库曼人编织的是世界上“最精致的地毯”。
在土库曼斯坦很多地区,从古至今,无论牧民还是农民,都喜欢居住被称为“卡拉奥伊”(土库曼语“黑屋”)的随时迁动的毡房。毡房用毛毡搭建,地上铺的是地毯,墙上悬吊的是挂毯,睡觉铺盖的是毛毯。每遇婚丧之事,地毯既是不可或缺的葬品,也是公认的喜庆礼品。这样,地毯等各种毛织品就成为土库曼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东西。另外,土库曼人及中亚其他一些民族,长期相互征战,并受到波斯人、阿拉伯人、蒙古人、俄罗斯人,甚至远在南欧的马其顿人、罗马人的侵袭和占领,各种形式的地毯也成为重要军事用品,作战时用作马鞍和骆驼鞍,有的甚至还用作铠甲和盾牌。公元9世纪以后,土库曼人逐渐皈依伊斯兰教,地毯又成为一种宗教用品,在清真寺用来铺地,被祈祷者用作跪拜之垫。即使在有了固定的住房之后,土库曼人仍普遍使用地毯、门毯、挂毯,保证生活之需,装点生活之美。因此,地毯是土库曼人生活中不可须臾离开的必备之物。
土库曼人有个谚语说:“用针掘沙难,编织地毯更难。”编织地毯自古就是女人的专利。女孩子从五六岁就学编织。开始,往往是在家中由祖母和母亲传授技艺。但要进一步提高,则需要外出拜师学习。编织地毯需有丰富的想象力,将各种图案融汇于心,然后再随心所欲进行创造。“摊开你的地毯,人们就会解读你的心灵。”这正是对地毯与其编织者关系的生动描绘。编织地毯还需要极大的体力和耐心,需要很好的合作精神。任何一块像样的地毯,都需要几周甚至几个月时间来编织,需要几个人甚至几十个人合作。因此,编织地毯既是体力劳动,也是脑力劳动,是两种劳动的密切配合与协同。现在虽然有了机器编织,但人们仍然看重手工操作,认为手工编织的地毯“最漂亮、最富创造力”。
土库曼人分为30多个部族,每个部族都有自己不同风格的地毯。其中,最著名的地毯有巴斯基尔、萨洛尔、捷金、乔杜尔、约姆特等几种。这些地毯虽然风格各不相同,但也有共同的基本特点:主要使用羊毛编织,骆驼毛、棉线、麻线和丝线也普遍使用。近些年也使用金属线和人造纤维,增加了地毯的亮度和立体感；紧密度很高,一平方米可达几十万根线头,具有特别的厚重感、柔软感和光泽感；红色为基本色调,兼有其他多种色彩。着色主要使用来自植物的自然染料,诸如来自茜草根的红色,长叶车前的黄色,石榴的褐色。部分染料来自铜砂、铁砂等矿物质。化学染料近年多起来,但人们还是喜欢自然色,而非人工色；图案多为几何形,由回纹、多边形、十字形、星形等交互变化与组合而成,但也有描摹花卉、草木、动物的自然情状之美者,表现狩猎、骑马、跳舞等文化传统的人文之美者。有专家称,土库曼斯坦的自然景色,社会风情,伊斯兰信仰,都编织在一块块地毯之中。地毯编织艺术已成为土库曼民族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土库曼斯坦虽然盛产地毯,但长期并不为外界所知。这主要是因为土库曼斯坦长期处于封闭状态,同外界的联系大多通过布哈拉。布哈拉是邻国乌兹别克斯坦西部的古城,曾是“丝绸之路”上的一个重要贸易中心。早在公元1世纪,土库曼地毯就通过布哈拉输入欧洲,深受罗马帝王们的喜爱。他们把这些地毯称为“布哈拉地毯”。直到19世纪中期,土库曼人先后在维也纳、柏林等地举办地毯展览,土库曼地毯才找到直接进入欧洲的门径。欧洲人这才发现,这些特色独具、织工精美、风格古朴的地毯原来并非产自布哈拉。从此,他们将土库曼斯坦称为“东方古老的地毯王国”。
土库曼斯坦将地毯视为国粹,倍加珍惜。1993年3月,土库曼斯坦独立尚不到两年,政府就决定建立国家地毯博物馆。博物馆位于首都阿什哈巴德市中心,陈列有从中世纪到现今不同时期的地毯、挂毯上千件。其中收藏有一块罕见的“飞龙地毯”。这块长方形的地毯,四边是整齐划一的几何图形图案,中心部分酷似一个大花盘。花盘与边框之间,上下各有一条呈九曲连环状的长龙。土库曼人虽不崇拜长龙,但长龙在其民间传说中并不鲜见,据说这是来往于丝绸之路上的客商从中国传来的。其中一则传说称,在阿什哈巴德修建清真寺时,从天上飞来一条长龙。它饥不择食,就吞吃山羊,结果羊骨头卡鲠在喉,痛苦异常。土库曼人见状,帮助它将羊骨取出。它则从其宝藏洞中弄来大批黄金和白银,帮助修建清真寺。为感谢其慷慨捐赠,人们就在清真寺的门楣上镌刻了两条飞龙。1948年发生特大地震,清真寺毁弃,人们就将长龙的形象编织进这块地毯,称其为“救助毯”或“龙毯”,以感念长龙的恩德。
为弘扬地毯编织技艺,土库曼斯坦政府于2001年8月建立“土库曼斯坦手工地毯爱好者世界联合会”,其成员包括国内外知名地毯工匠、专家、收藏家和交易商,每年举行一次地毯国际研讨会。同时,在首都市郊修建陶尔库什卡市场,专门展示和经销各式各样的地毯。2003年,土库曼斯坦政府确定,每年5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日为国家地毯节,举行各种研讨和庆祝活动。现在,每当有隆重的国家庆典,无论在室内还是在室外举行,整个会场都铺满漂亮的各色地毯,以显示民族的荣耀与尊严。
土库曼地毯是土库曼人心灵和双手巧妙运作的创造。一则古代的传说称,土库曼人的先祖乌古斯汗给子孙留下的遗训,都编织在地毯的图案中。一则现代的传说则称,土库曼人的希望和理想都编织在地毯中。因此,土库曼人说:“宝马是我们的翅膀,地毯则是我们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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